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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3章 证实与补遗

唐建川那番饱含情感却又不失原则的表态,像是一把钥匙,进一步打开了彼此信任的闸门。房间里的气氛,在肃穆之中,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理解与共鸣。郑老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更加温和,也更具穿透力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谈话,将进入更具体、也更需要谨慎把握的层面。

“建川同志,你的心情,我们完全理解,也深受感动。”郑老的声音沉稳,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,“你刚才提到,吴石先生等人是‘顶天立地的英雄’,我们坚信不疑。现在,我们希望能更具体地了解,他们的‘英雄’之处,究竟体现在哪些方面?尤其是在那种极端险恶的环境下,他们是如何坚持斗争,又是如何体现出坚定的信仰和非凡的勇气的?任何你记得的细节,哪怕只是一个眼神,一句话,一个举动,都可能极具价值。”

这个问题,既是对英雄精神的挖掘,也是对唐建川回忆准确性和深度的一种无形检验。

唐建川微微颔首,再次陷入沉思。这一次,他的回忆更加聚焦,如同探照灯,试图照亮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特定场景和人物剪影。他深知,他接下来的话,将可能成为官方史册中对这些烈士定性描述的重要佐证。他必须既真实,又审慎。

“关于吴先生”唐建川缓缓开口,选择了这个安全且尊重的称呼,“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从容和镇定。”他描述了一个经过模糊处理的场景,没有提及具体时间地点,只说是在一次内部会议或工作场合,“当时,局势己经非常紧张,空气中都能闻到危险的味道。很多人惶惶不可终日,但吴先生他依然和平常一样,衣着整洁,言谈清晰,布置工作有条不紊。甚至在只有我们极少数人在场的时候,他还能就某个学术问题或者历史典故,发表一些见解深刻却又看似不经意的评论。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,不是伪装,是发自内心的强大和一种看透生死之后的超然。”

郑老和孙梅飞快地记录着。唐建川的描述,虽然缺乏具体事件支撑,但那种对人物气质的把握,非常符合他们对吴石这类儒将风范的想象,具有很高的可信度。

“我记得有一次,”唐建川继续补充,这是一个更具象的细节,“大概是处理一份比较敏感的文件流转时,吴先生特意指出其中一处看似不起眼的程序疏漏,要求严格按照规章补正。当时有人觉得他过于较真,多此一举。但他坚持必须如此。后来回想那或许不仅仅是对规则的遵守,更是一种在极限压力下,依然保持高度专业性和严密逻辑的习惯,也是一种不留下任何可能牵连他人破绽的谨慎。”

这个细节,让郑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。这符合隐蔽战线工作的核心要求之一——细节决定成败,也体现了吴石性格中严谨的一面。这是档案中难以记载的鲜活例证。

“那么,陈宝仓将军和聂曦上校呢?你对这两位同志,有什么印象?”郑老适时地将话题引向另外两位烈士。

唐建川对陈宝仓和聂曦的首接接触可能更少,他的描述更需要借助侧面观察和听闻。他斟酌着词句:“陈将军我接触的机会不多,但见过几次。他给人的感觉是不怒自威,军人的硬朗气质非常突出。话不多,但眼神很有力。我听听一些接触过他工作的人私下议论,说他办事极其认真,原则性极强,对下属要求严格,但处事公道。在那种复杂的环境里,能保持这种风格,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定力。”

关于聂曦,唐建川的回忆似乎更轻松一些,也带着更深的惋惜:“聂曦上校他比较不同。洒脱一些,甚至有点文艺气质。我印象里,他好像对诗词书法有些兴趣。在那种人人自危的环境里,他有时还能表现出一种看似不合时宜的乐观和幽默。但这绝不是轻浮,而是一种举重若轻的姿态。我记得有一次,在某个非正式场合,有人对时局发牢骚,言辞比较激烈,聂上校听了,没有附和,也没有制止,而是巧妙地用一句古诗岔开了话题,既避免了麻烦,又隐约表达了一种不屑与之为伍的态度。”

唐建川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:“后来后来得知他们英勇就义的消息,尤其是听说聂曦上校在最后时刻那种状态,我虽然悲痛,但并不完全意外。他们就是这样的人,骨头是硬的,血是热的。”

这些描述,虽然依旧没有触及核心机密,但却极大地丰富了吴石、陈宝仓、聂曦的形象,使他们从档案中扁平的名字,变成了有血有肉、有性格、有风骨的真实的人。郑老和孙梅一边记录,一边不时地交换着眼神,那眼神中充满了收获的满足和深深的敬意。这些细节,正是他们此行希望挖掘的宝贵资料。

“非常感谢你,建川同志。”郑老诚恳地说,“这些细节非常宝贵,让我们对烈士们的认识更加立体和深刻。”他话锋一转,进入了更关键的环节,“那么,关于他们不幸被捕和牺牲前后,你是否了解到一些外界可能不知道的情况?比如,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、敌人的手段,或者他们在狱中的表现?哪怕是零星的传闻也好。”

这个问题,首接指向了历史记载中最模糊、也最悲壮的部分。

唐建川的神情瞬间变得极其凝重,甚至闪过一丝痛苦。他沉默了很久,仿佛在积蓄勇气,去触碰那段最沉痛的记忆。录音机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那段时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“风声鹤唳,很多人被捕。关于他们几位被捕的具体原因和过程,我所知有限,而且很多是事后才零星拼凑起来的,不敢说完全准确。”

他首先强调了信息的局限性,这是必要的谨慎。

“但是,”他抬起头,目光坚定,“关于他们在狱中的表现,我听到的一些说法,是比较一致的,而且令人敬佩。”他再次使用了“听到的说法”这样的表述。

“都说他们都经受住了最严峻的考验。”唐建川的语速很慢,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沉重,“敌人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。但无论是威逼利诱,还是严刑拷打,都没有让他们屈服。吴先生始终保持着学者的尊严和革命者的气节,据说不曾在任何材料上签字。陈将军沉默如山,用无声表达最大的蔑视。聂上校则是在精神上,始终压着敌人一头。”

他特别提到了那个流传很广的细节:“关于聂曦上校就义时的情景,有一种说法,说他神态非常平静,甚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容。这种说法,我听到过不止一次。我相信,那不是虚构。那是一种信仰达到极致后,对死亡的超越和解脱。他们不是走向死亡,而是走向了他们坚信的光明。”

说到这里,唐建川的声音再次哽咽,他停了下来,需要平复一下情绪。郑老等人也沉浸在巨大的悲壮感中,房间内一片静默,只有无声的哀悼在流淌。

孙梅的记录笔停住了,她抬起头,眼中泪光闪烁,深吸了一口气,才继续记录。

郑老沉默了片刻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这些情况,与我们通过其他渠道核实的信息是相互印证的。烈士们的铮铮铁骨,与日月同辉!”

他看向唐建川,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:“建川同志,根据你的了解和判断,你认为他们当时所获取和传递的那些关键情报,对于我们比如说,对于后来东南沿海的局势发展,起到了怎样的作用?”

这是一个宏观的、关乎历史评价的问题。

唐建川思考了一下,谨慎地回答:“郑老,这个问题很大。我无法知道所有情报的具体去向和最终效用。但我个人认为,他们当时身处的位置,所能接触到的信息,其战略价值是毋庸置疑的。他们的贡献,或许不能简单地用一两场战役的胜负来衡量,更重要的是,他们像一颗颗钉子,钉在了敌人最核心的部位,极大地震慑了敌人,扰乱了其部署,为我们为我们最终赢得全局的胜利,争取了宝贵的时间,创造了有利的条件。他们是插入敌人心脏的匕首,意义重大。”

这个评价,既不过分夸大,又充分肯定了其不可替代的历史作用,显得客观而中肯。

郑老满意地点了点头。唐建川的回忆,虽然依旧笼罩在必要的保密迷雾中,但己经成功地证实了许多悬而未决的史实(如烈士们在狱中坚贞不屈的大节),并极大地补充了档案中缺失的细节(如他们的性格特点、斗争方式和精神风貌)。这次访谈,达到了甚至超出了预期的效果。

“建川同志,再次感谢你!”郑老站起身,郑重地向唐建川伸出了手,“你的回忆,是对历史负责,也是对烈士英灵最好的告慰。党和人民,会记住他们,也会记住所有为共和国诞生默默奉献的英雄!”

唐建川也站起身,握住了郑老的手。这一次握手,沉重而温暖,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时空,连接着那段沉默的历史与当下的铭记。

尘封的记忆,终于化作了历史殿堂中一块坚实的砖石。证实与补遗的过程,不仅还原了真相,更完成了一次精神的传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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