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清晨的阳光通过拉文克劳塔楼拱形的窗户,洒落在布满星辰图稿的长桌上。向戈和艾莉亚相对而坐,中间摊开着一张古老的、用魔法墨水绘制的星图,上面标注着复杂的运行轨迹和晦涩的如尼文符号。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、旧墨水以及窗外飘来的青草气息。
“德文特家族最近在德国魔法界的活动频率明显增加了,”向戈的手指划过星图上代表“隐秘”与“交易”的某个星座连接数,眉头微蹙,“他们似乎在大量收购几种受到严格管控的魔法矿石和某些……与灵魂相关的禁忌材料。动作很隐蔽,但瞒不过古灵阁和部分国际炼金协会的眼线。”
艾莉亚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星图,指尖凝聚着一点微弱的魔力荧光,轻轻点在代表“动向”与“潜在威胁”的坐标节点上,那节点正隐隐散发着不祥的暗红色光泽。“星辰的轨迹也显示出扰动,命运之线在德国上空变得浑浊。德文特……他们似乎在准备着什么,或者,在响应某个来自阴影深处的召唤。”
两人在魔法、炼金术乃至星象占卜上都有着超越常人的造诣,常常通过这种跨领域的交流来拼凑出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。
话题很快从遥远的德国转回了近在咫尺的霍格沃茨。
“昨天夜里,禁林的事情,听说了吗?”向戈放下手中的星尺,端起旁边的南瓜汁喝了一口。
艾莉亚轻轻颔首,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确定:“恩。克鲁姆重伤,马尔福动用了黑魔法。麦格教授愤然离场,斯内普教授……庇护了他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,
“今天早上在魔咒课走廊远远看到马尔福,他身上的气息……很不对劲。以往是虚张声势的傲慢,现在……是阴邪。象是被某种黑暗的东西彻底浸染了。”
向戈对此并不意外,他靠在椅背上,目光投向窗外蔚蓝的天空,仿佛能穿透云层,看到那潜伏在未知角落的黑暗。
“黑魔印记。”向戈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淡然,
“他离开了这段时间,必然是去寻求力量了。而眼下,最能‘赐予’他力量,又能满足他和他家族那点可悲报复心的,也只有那位苟延残喘的黑魔王了。接受标记,获得一些禁忌的知识和力量灌注,对于心志不坚又渴望捷径的马尔福来说,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”
艾莉亚的眉头微微蹙起:“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彻底投身黑暗,沦为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的爪牙?”
“他知道,但他不在乎,或者说,他已经被力量和仇恨蒙蔽了双眼。”
向戈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德量力
“他和他父亲一样,崇尚纯血,渴望权力,却又缺乏与之匹配的心性与智慧。在真正的强者道路上走不下去,便只能投身邪道,以求速成。殊不知,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,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伏地魔的力量,岂是那么好拿的?”
提到伏地魔,向戈的眼神没有任何恐惧,只有一种冷静的审视。
“不过,眼下我们倒也不必过于担心。邓布利多校长还在,只要他在霍格沃茨一天,这座城堡就是最坚固的堡垒。伏地魔如今的状态,最多指使一些象马尔福这样的棋子搞些小动作,成不了大气候。他真正恢复元气,至少还需要一两年时间。这段时间,就是我们积蓄力量,应对未来风暴的关键窗口。”
他的分析冷静客观,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数学命题。艾莉亚看着他沉稳的侧脸,心中那份因为马尔福异变和黑暗涌动而产生的一丝不安,也渐渐平复下来。她相信向戈的判断。
与此同时,在地窖深处,斯内普教授的办公室里。
这里光线昏暗,空气中常年弥漫着各种魔药材料混合的古怪气味,墙壁旁的架子上摆满了浸泡着不明生物器官的玻璃罐,在幽绿壁炉火焰的映照下,投射出扭曲蠕动的阴影。
斯内普坐在桌子后面,双手指尖相对,搁在下巴上,一双黑眼睛如同最深邃的隧道,毫无感情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。办公室里一片死寂,只有壁炉火焰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。
“我假设,”斯内普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而平滑,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皮肤,“你愿意花费你‘宝贵’的时间,站在这里,是为了向我解释一下,昨晚在禁林,以及你离校期间,发生的……‘小小’变化?”
马尔福抬起头,灰蓝色的眼睛里闪铄着复杂的光芒,有获得力量后的自得,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徨恐,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。“教授,我只是……拿回了一些本应属于我的东西。力量,以及……尊重。”
“力量?”斯内普微微挑眉,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,“通过何种途径?德拉科。我记得我教导过你,魔法的力量源于知识、专注与……控制。而非……某些危险的捷径。”
“您也教导过我,教授,”马尔福的声音微微提高,带着一种固执,“在这个世界上,唯有力量是真实的!没有力量,就只能像上次一样,任人羞辱,连自己的尊严都无法捍卫!而现在,我拥有了!”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。
斯内普的黑眼睛微微眯起,他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。他没有再追问,而是直接走到了马尔福面前,用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道:“伸出你的左臂,德拉科。”
马尔福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被强行压下。他尤豫了片刻,最终还是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左臂,卷起了巫师袍的袖子。
苍白的、略显瘦弱的手臂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。而在那手臂的内侧,一个清淅无比、狰狞可怖的图案烙印在皮肤上——一个骷髅头,口中吐出一条蜿蜒的毒蛇。
黑魔标记。
那标记颜色深黑,仿佛拥有生命般,隐隐散发着不祥的魔力波动,与马尔福身上那股阴邪的气息同源同流。
斯内普的目光落在那个标记上,他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,既没有愤怒,也没有惊讶,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普通的魔药反应。但若有人能看透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,或许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、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——是厌恶?是悲哀?还是某种更深沉的,无法言说的东西?
办公室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。
良久,斯内普才缓缓放下马尔福的手臂,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,重新坐下。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,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缥缈:“看来,你选择了一条……无法回头的路。”
马尔福放下袖子,掩盖住那个像征着黑暗与奴役的标记,他抬起头,看着斯内普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:“教授,是您告诉我的,只要有力量,就能得到一切。我……我只是在践行您的教悔。”
斯内普抬起眼,深深地看了马尔福一眼。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,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被黑暗侵蚀、扭曲的模样。他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,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,却又蕴含着无尽疲惫与讥讽的语调,缓缓地说道:
“是啊……有力量,就能拥有一切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,飘向了某个埋藏在记忆深处、充满了痛苦与悔恨的角落,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,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嘲弄:
“拥有一切……你不需要的。”
马尔福愣了一下,似乎没有完全理解斯内普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意与悲哀。他只觉得院长似乎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般反对,甚至……有一种默许?
“教授……”他还想说什么。
“出去吧,德拉科。”斯内普打断了他,重新低下头,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份魔药论文上,仿佛那上面有着无比吸引人的内容,“记住,力量伴随着代价。好自为之。”
马尔福抿了抿嘴,虽然心中仍有疑虑,但斯内普的态度让他松了一口气。他躬敬地行了一礼,转身离开了地窖办公室。
当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,将马尔福的身影隔绝在外,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。
斯内普维持着低头的姿势,久久未动。壁炉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跳跃不定的阴影,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郁、孤独。
“拥有一切……你不需要的……”他再次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,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。
他想起了那个同样追求力量,最终却失去了一切——爱情、友情、甚至生命——的黑发男子。他想起了自己因为追求力量而犯下的无法弥补的错误,以及那持续了半生的悔恨与守护。
力量……它确实能带来很多东西,权势、畏惧、服从……但它往往夺走的,却是最珍贵、最平凡,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的东西。
斯内普闭上眼,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埋藏在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具之下。他还有他的使命,他的债,需要偿还。至于马尔福……每个人,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,付出代价。
地窖的阴影中,只馀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消散在魔药与黑暗交织的空气里。
霍格沃茨的深夜,万籁俱寂。城堡如同蛰伏的巨兽,在星月黯淡的光辉下沉眠。唯有走廊墙壁上悬挂的肖象画发出轻微的鼾声,或是某个盔甲因年代久远而发出的细微金属摩擦声,打破这近乎凝固的宁静。
他没有敲门,只是站在门口那只有着复杂纹路的石兽前,低声说出了今晚的口令(邓布利多总会通过某种方式提前告知他)。石兽沉默地跳开,露出后方旋转而上的楼梯。
校长办公室内与城堡其他地方的寂静截然不同。细小的银制仪器在桌上嗡嗡作响,喷出缕缕烟雾;墙上历代校长的肖象画大多闭目假寐,但偶尔有一两道锐利的目光从画框后投射出来,落在不请自来的魔药教授身上。凤凰福克斯凄息在镀金的栖枝上,美丽的头颅埋在翅膀下,似乎也在安睡。
斯内普没有坐下,他只是站在房间中央,象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,与周围那些充满奇趣和智慧的物件格格不入。他的耐心很好,尤其是在面对邓布利多的时候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壁炉上的时钟指针缓慢移动,发出单调的“滴答”声。
不知过了多久,办公室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。邓布利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看上去风尘仆仆,向来整洁华丽的紫红色星空长袍下摆沾了些许泥土和草屑,银白色的长发和长须也不如往日那般一丝不乱,带着被夜风吹拂过的痕迹。他那双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里,虽然依旧闪铄着智慧的光芒,却也难掩一丝深藏的疲惫。
“啊,西弗勒斯,”邓布利多看到办公室里的斯内普,似乎并不意外,他微笑着,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希望我没有让你等太久。蜂蜜公爵新到了一批蟑螂堆,口味相当……独特,忍不住多品尝了几个,眈误了些时间。”
他试图用他惯常的、略带诙谐的语气开启对话,走到桌前,将一顶带着星星月亮的尖顶帽挂在旁边的架子上。
斯内普没有接他这个关于糖果的、显然并不高明的玩笑。他的黑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,牢牢锁定在邓布利多身上,声音低沉而平直,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你最近似乎很忙,校长。频繁离开霍格沃茨。”
邓布利多正准备去拿柠檬雪宝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若无其事地拿起一颗,放进嘴里,享受着那酸涩的滋味,仿佛它能驱散一些更深沉的苦涩。他转过身,面对斯内普,蓝眼睛通过半月形眼镜,锐利地看向他:“观察得很仔细,西弗勒斯。是的,有些……不得不处理的事情,需要我亲自去确认。”
他走到壁炉前,看着跳跃的火焰,背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,带着一种沉重的气息。“时间……”他轻轻地、几乎是叹息般地说道,“……恐怕不多了,西弗勒斯。”
斯内普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,但他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: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,校长。以你的力量……”
“我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,西弗勒斯,尤其是在面对某些……超越了普通生老病死的黑暗时。”邓布利多打断了他,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让斯内普感到一阵寒意,“我必须抓紧最后的时间,尽可能地……找到它们,摧毁它们。”
“它们?”斯内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