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5章 小亏不算亏
次日。
四合院的气氛异常压抑。
昨晚被没收票的人家都愁云惨淡,唉声叹气。
没去的人则三五成群,在自家门口或水龙头边,低声议论着昨晚的惊魂时刻。
“听说了吗?三大爷那暖水瓶票,稀罕玩意儿呢,刚到手就给收了,五毛钱打了水漂!”
“嗐,他那算啥!后院老李家才叫惨,买了好几尺的布票,想着给儿子扯身新衣裳娶媳妇,这下全泡汤了!”
“要我说,还是贾张氏那老虔婆最活该!听说她揣了五块钱去的,嚯,可真舍得下本儿,结果呢?连个毛票都没剩!哈哈,让她贪!”
“嘘——小点声!那老泼妇耳朵尖着呢,让她听见了,非堵你家门口骂三天不可!”
“怕她?她自己屁股上屎都没擦干净呢!听说在大街上就讹上阎老西了?啧啧,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”
被议论的中心——阎家,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凝重。
一晚上的时间,阎埠贵很快就走出来,他也没花几个钱。
相比之下,贾张氏可就比他倒楣得多。
不对比不知道,一对比,阎埠贵就庆幸无比,心情大好。
“小亏不算亏!
三大妈扫着地,听到院里的风言风语很不高兴。
“天杀的贾张氏!自己倒楣还要拉垫背的!当家的,她要是真敢去学校闹,咱跟她拼了!”
“她现在就是条疯狗,逮谁咬谁,咱不理她自然就没事。”
“再说了,贾张氏可得先过秦淮茹那关,5块钱,这可不少,都是一个人的口粮。”
“秦淮茹干一月,把杂七杂八的都算去,一月也就存下那么几块钱,丢了5块钱,他能不肉疼?不跟她婆婆算帐?”
阎埠贵仿佛已经看到了贾家接下来的鸡飞狗跳,心里竟生出一丝恶意的期待。
这丝期待很快就被证实了。
贾家屋里,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。
棒梗和小当都缩在炕角,大气不敢出,愧花也感觉到不对劲,也不敢哭出声。
贾张氏象个犯了错的老鼠,在灶台边装模作样地忙碌着,手里那锅铲翻动得小心翼翼,三角眼却不时飞快地偷瞄着坐在炕沿、脸色铁青的秦淮茹。
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,生怕引来秦淮茹的喝骂。
虽然这笔钱是她自己的。
但在秦淮茹眼里,这可是贾东旭的抚恤金。
贾张氏钱花了,一张票都没有,在她眼里这无异于在贾东旭的坟头上蹦迪!
“妈,”秦淮茹的声音冷得象冰碴子,“你昨儿晚上,揣走的可是整整五块钱。现在,钱呢?票呢?”
贾张氏脖子一梗,强辩道:“我我这不是为了家里吗?想弄点布票给你们娘几个做身新衣裳,谁知道碰上那挨千刀的警察和阎老西那个丧门星”
“三大爷?”秦淮茹直视而去:“关三大爷什么事?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胡搅蛮缠,往别人身上赖了?”
“怎么不关他事!”贾张氏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要不是他在供销社门口跟那票贩子拉拉扯扯吵吵嚷嚷,能把雷子招来?能害得大伙儿都跟着倒楣?”
“我的钱我的票,就是被他这个老棺材瓤子给害没的!他不赔谁赔?我我还寻思着今儿再去堵他呢!不赔钱我就闹到他学校去!”
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,唾沫星子横飞。
“你还想去闹?!”秦淮茹气得浑身发抖,猛地从炕沿站起来。
“你还嫌不够丢人吗?五块钱没了就没了,咱就当买个教训!”
“你要是再去找阎老师闹,闹到学校去,毁了他的名声和工作,你知道这仇结得多大吗?阎老师不是没脾气!”
“他三个儿子都大了!能看着你这么欺负人?要是他再随便说两句,给棒梗穿个小鞋,棒梗还抬得起头吗?”
秦淮茹的连珠炮似的质问,让贾张氏无言以对。
她敢骂天骂地,但涉及到孙子棒梗的前程,她心里也犯怵。
“多管闲事!你要是敢闹三大爷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秦淮茹呵斥道。
被臭骂一顿,贾张氏也不敢作妖去找阎埠贵的麻烦。
“一天天的,净是事儿,还做不好!”
院子里纷纷扰扰,鸡飞狗跳,但对李开朗而言,却象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墙。
“原以为这几天没啥事情可做,没想到竟然会有大事发生。”
感受着院子的气氛不对劲,时不时地耳边传来一些幸灾乐祸的议论。
李开朗摸了摸下巴,原以为会无所事事,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。
好在他孑然一身,对于票证没有那么大的须求。
工业劵对他确实是有点影响,但也不大。
与此同时。
供销社。
依旧是长龙蜿蜒曲折,从门坎一直排到了几十米开外。
队伍移动得极其缓慢,像蚯蚓在艰难蠕动前行。
原因无他,供销社门口贴着一张新的、墨迹未干的告示:
“响应号召,保障供给。即日起,每人每日限购请谨慎选购。”
“严禁代购、倒卖票证,违者重处!”
旁边还有两个街道办干事虎视眈眈地盯着队伍,眼神锐利如鹰,严防死守任何可能的违规行为。
一旁更有警察在维持秩序,这让队伍更加不敢放肆。
虽说限购,但这么多人来买,售货员自然记不清人,再排一次队也未尝不可。
实在不行,到其他供销社买也不是不行。
至于倒卖票证,现在除了票贩子能干,普罗大众谁会没事做这事,自己家都嫌不够用。
队伍中也不乏抱怨者。
“这叫什么事儿啊!一人一天就一张?那得兑的啥时候。”
“唉,昨天还好好的,今天就上规矩了,昨天就应该都兑了。”
“不知道还有没有暖水瓶!昨天就没换到,今天这队伍,我看悬!”
“烟票也限量了?我爹就指望着这点烟叶子呢!”
“早知道唉!”
一声叹息。。
街道办干事的呵斥声不时响起:
“都排好队!别挤!挤也没用!按规矩来!”
“那个谁!说你呢!好好排队!别想浑水摸鱼!”
“代购?不行!谁敢代购,违者东西没收!”
队伍虽然缓慢,却异常有序。
但这么长时间的排队,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。
就在这时,眼尖的阎埠贵看到了李开朗。
他眼睛猛地一亮,仿佛在绝望的沙漠里看到了一片绿洲。
“哎哟,小李!小李!我正要找你呢!”阎埠贵朝着李开朗大力挥手。
“三大爷。”
见李开朗过来,阎埠贵更加高兴。
“小李,你来的正好,帮三大爷一个忙?正所谓人有三急,你能不能帮我排一会儿?一小会儿就行!我很快就回来!”
李开朗的目光扫过那长得令人绝望的队伍,这得排到什么时候。
要是阎埠贵中途没回来,他岂不是要一直排着。
这事放别人身上不可能,放在阎埠贵身上,未尝不会。
“三大爷,您看这告示。”他指了指供销社门口那张醒目的告示,“严禁代排,街道的同志可都看着呢。”
“瞧你这话说的,是严禁代排,可你这也不是代排啊,你这顶多就是替排,就是临时替我排一会队,不算啥事,其他人也有这样的。”
正巧,有一个例子就在不远处出现,阎埠贵赶紧指着:“你看,那不是吗?”
见此,知道逃不掉,李开朗只好点头:“也不是不行,不过先说好啊,我最多帮你排一小会,要是你没回来,我可就走了。”
“到时候要重新排队,你可别怪我啊。”
“放心,我就一会的事,不眈误你。”阎埠贵拍拍胸脯保证道。
他本来还真有这一点点的小心思,没想到被李开朗戳破了,这下只能老老实实了。
“成,那你去吧,我帮你排一会。”
“唉,麻烦你了。”阎埠贵立马脱离队伍,直奔公厕。
李开朗插进去,队伍后面的人也没什么意见。
他也只好百无聊赖地站在阎埠贵原来的位置上一点点挪着。
就在他感到无聊之际,热闹来了。
就在李开朗前方七八个人的位置,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中年男人,正努力踮着脚朝队伍末尾张望。
不一会儿,一个穿着花布袄、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脸上带着歉意的笑:“二叔!可算找着您了!”
“小翠儿,快,快站我这儿!”
中年男人如释重负,赶紧把侄女拉进队伍,紧贴着自己站好。
这看似寻常的举动,却象一颗火星溅入了干柴堆。
“哎!干什么呢你!”
排在中年男人后面的一个壮实汉子立刻不干了,嗓门洪亮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懂不懂规矩?一人一位!禁止插队!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!你们这是明目张胆地破坏秩序!”
中年男人脸一红,争辩道:“同志,这这是我亲侄女,她刚去上厕所了,这不马上就回来了。”
“上厕所?”壮汉冷笑一声,声音越发洪亮,显然是故意要让干事听见。
“呸!谁信啊!我在你后面站了那么老久,自打你来排队我就在,我看都没看到你侄女一眼。”
“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!你是不是替别人占位?今天你侄女‘上厕所’,明天他小姨子‘买水’,大家都这么搞,这队伍还排不排了?咱们后面这些人活该多等几个钟头?”
“就是!不能占位!”
“对啊!告示贴着呢,一人一排!”
“我们辛辛苦苦排这么久,凭啥让人插进来?”
后面的人群立刻被壮汉煽动起来,七嘴八舌地声讨。
被指责的中年男人和他侄女小翠儿脸涨得通红,插不上嘴。
两个戴着红袖箍的街道办干事闻声立刻走了过来,板着脸,眼神锐利:“吵什么吵!怎么回事?”
壮汉立刻指着中年男人和小翠儿,义愤填膺:“同志!他们插队!这男的替他侄女占位!”
小翠儿急得快哭了:“我没有!我我刚才真的去厕所了,让我二叔帮我看着位置”
“看着位置?”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干事眉头紧锁,语气严厉。
“告示写得明明白白:严禁代排!替人占位也不行!排队就是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排!你没排队就是不行!”
“除非有人作证你那侄女一开始真在这,不然重新排队去!”
“听到没!同志英明!”壮汉得意地喊道,后面的人群也发出一片附和声。
“通融一下吧,就这一次,下不为例”中年男人试图哀求。
“不行!”另一名干事态度更坚决。
“规矩就是规矩!今天给你通融了,明天别人就有样学样!队伍就乱了套了!”
“你们俩,立刻出来!想买东西,重新去队尾排队!”
“对!重新排队!”不少人附和道。
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,仿佛打了一场胜仗。
将自己排队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在了这对倒楣的叔侄身上。
看着他们俩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下,灰溜溜地离开,他们也没好意思在这里排队。
就在这喧闹刚平息不久,李开朗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。
回头一看,正是阎埠贵,他额头微微见汗。
“哎哟,小李,辛苦辛苦!三大爷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!”
阎埠贵嘴上说着客气话,眼睛却象探照灯似的扫了一下队伍前进的距离。
发现比自己离开时只挪动了不到三米,心里很是失望。
赶紧回自己原来的位置,把李开朗“换”了出来。
“没出啥岔子吧?刚才好象听见前面吵吵?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!还是小李你靠得住!”
阎埠贵连连点头,忽然又象想起什么似的,脸上堆起更和煦的笑容,压低了声音。
“小李啊,你看,来都来了,你要不要也排着买点啥?三大爷看你一个人,家里总缺些日用吧?暖水瓶票、布票是不好弄了,但你看这糖票、烟票啥的,今天还能买一张,不买白不买嘛!”
阎埠贵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:李开朗年轻力壮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,对票证须求不大,自己怂恿他也排着买,万一他买了自己不需要的票。
比如糖票,说不定就能用低于黑市的价格从他手里“匀”过来。
就算他不匀,自己也没损失,反而显得关心邻居。
李开朗哪能看不出阎埠贵这点心思。
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阎埠贵一眼,那眼神让阎埠贵心里莫名一虚。
“不用了,我没什么要买的,三大爷你慢慢排吧。”
说罢,李开朗大步流星离开。
(本章完)